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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炎眨了眨眼，“我该吹啥曲子？”
彩鳞仰头望月，良久闭目，开口道：“我舞我的，你看着吹吧。”
说完，彩鳞纤柔玉手徐徐划拨，腰肢扭动，蛇尾轻摆便是开始了她刚才所跳的那支舞。
看着彩鳞已经舞动身姿，萧炎将箫竖于嘴边，感受着彩鳞舞姿中展现出的那丝内敛的肆意狂放。
微微酝酿了一下情感，萧炎终于是轻轻吹响了竹箫。舞缓，箫声悠扬；舞快，箫声清越；舞滞，箫声呜咽……
这一舞从轻柔到狂放到戛然而止，看着沉浸于翩舞的彩鳞，这一次萧炎感受到了舞中一分对自由的渴望与追求，以及舞渐入尾声时的那种凄伤。
舞已结束，而彩鳞并没有动静，保持着最后的姿势静止了许久。
转过身，彩鳞摆动蛇尾向萧炎走来，红色光雾闪亮，蛇尾虚化，一双修长玉腿自红色光雾中迈出。
“你吹得挺不错的……”彩鳞轻声道，话语中的那丝温柔让萧炎一时间适应不过来。
萧炎看着彩鳞那在月光下精致而妩媚的俏脸，微微怔愣，他清楚地看见有着两行清泪自那对妖艳眸子中汹涌地流淌而出。
“彩鳞，你……哭了？”
俏脸一寒，彩鳞盯着萧炎怒声道：“放肆，本王没有哭，本王不会也不可能哭！”
不再理会萧炎，彩鳞回至桃树之下，拿起一坛酒就是仰头而饮，晶莹水珠顺着她修长的脖颈滑入霓裳领中，分不清究竟是酒还是泪。
坐于彩鳞身旁，萧炎默默地看着她仰头灌下一坛又一坛的烈酒，身边那些瓷坛碎片也是越来越多，她俏脸微醺，白皙的肌肤都是泛着淡淡粉红。
萧炎没来由地感到悲伤与心疼，加上这些天他本就苦恼，看着那一坛坛的酒水，萧炎也是有了大醉一场的念头。
拎过一只瓷坛，萧炎学着彩鳞的样子仰头一饮，烈酒入喉冰凉而辛辣，萧炎直接是一口呛了出来。
甩去手中的空酒坛，彩鳞看着萧炎那狼狈的模样嗤笑一声道：“没点本事也敢这样喝酒。”
萧炎看着彩鳞那哭红的两眼，脸上泪水混着酒水的样子也是一笑，“你也好不到哪去，嗯……彩鳞，能给我讲讲那支舞背后的故事吗？”
彩鳞笑容一滞，彩鳞眼眸微垂，声音微颤，“从你箫声的变化，你应该也感受到了吧，那最后一段的凄凉……”
萧炎点了点头，应道：“是感受到了一点。”
彩鳞半个身子倒在萧炎怀中，倒不是她的实力抵抗不住酒力，只是她本就想大醉一场，方才一直没有刻意用斗气去逼出酒精，她喝得多，现在酒劲上来倒是有些醺醉了。
“你知道吗，我其实是有一个妹妹的，历代美杜莎都是一脉相承，可到了我这一代出现了些变故，我与我妹妹乃是一脉双生，皆是身怀美杜莎血脉。”
“其实我是与妹妹同时降生的，不过我睁眼比她更早一些，所以就成了姐姐。在我们到了修炼之龄后，我与妹妹便开始接受着族中长老的全力培养，因为美杜莎的使命就是统领蛇人族，有朝一日将他们带出塔戈尔沙漠，而我们也都很努力，在二十岁那年，我和妹妹同时突破至了斗皇。”
“我妹妹很可爱的，她其实并不喜欢修炼，平常在长老教授完斗技离去后，她总是会在我面前唱歌跳舞，她只想快乐且自由地度过每一天；而我，我见过太多的蛇人后代出生没多久便是由于忍受不住塔戈尔沙漠恶劣的环境条件而夭折，我想尽早地改变这个状况，所以我背负着带领蛇人族走出沙漠的理想不断地刻苦修炼。”
“然而塔戈尔沙漠周边几大帝国环绕，常年征战，纷乱不断，妹妹不喜战斗，所以那些岁月一直都是我带领族人负责迎击。在这常年的征战与杀戮中我深切感受到了人性的贪婪与生命的脆弱，我开始厌恶这无谓屠戮人命的战争游戏，而我也意识到了一点，只要贪婪不息，带领蛇人族走出大漠便是遥遥无期，除非——我能拥有横扫一切的绝对力量。”
“所以我更加努力地修炼，而妹妹则是继续在修炼之余追求着她心中的自由与快乐。就在我们带着各自的理想而活，一同修炼到了斗皇巅峰时，却是被告知一个残酷的现实……”
彩鳞娇躯微颤，眼眸闭合，许久才接着说道：“拥有斗皇巅峰的实力即可成为女王，但蛇人族一世只能有一个美杜莎女王，而这也就意味着，我与妹妹之间只能活一个！”
“你应该也能听出来吧，我妹妹拥有极高的修炼天赋，哪怕只是随随便便修炼都是达到了与我不相上下的成就，所以族中长老让我二人决斗时，我放弃了。她有着更为出色的修炼天赋，是比我更有希望带领族人走出沙漠的人选；更重要的是，她可是我妹妹，与我一同长大，一直同吃同穿同眠同修炼的妹妹，是我发誓要保护一辈子的亲妹妹，我下不了手也不可能对她出手！”
“加冕的那一天终是到来，而这加冕仪式最要的一个环节也是比起历代多出来的一个环节，妹妹需要在族中长老的见证下了结我，以此证明自己美杜莎血脉的唯一性。”
“从我现在还活着你应该就知道了吧，我妹妹，这个从不杀生的可爱妹妹也是没有对我出手。在地牢中，她将自己身上的凤冠王甲佩戴到了被枷锁束缚的我的身上，而她自己则是冒险施展空间秘法逃出了蛇人族。”
“那日起，我成为了美杜莎女王，蛇人族唯一的女王，我接受的第一个族中指派的任务就是将“叛徒”带回或者直接杀死，长老说了只有这样才算是我美杜莎女王继位仪式的真正完成。但我知道，她不是“叛徒”，或许她叛了族规，但她没有背叛我这个姐姐，即便是当时我非常希望她能狠下心背叛我……”
“我亲自下令族人追捕我的妹妹，族人追查妹妹下落时，我也是在暗中找寻着她，只要先族人一步找到她，我就能将她安置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
“我找到她了，可是……偏偏有一个混蛋一直阻拦于我，害我失去了能带走妹妹的最后机会。虽然到最后我才知道，那个混蛋也是想保护我妹妹，但，他阻延住了我的计划却没能战胜我，没能保护好我的妹妹，我绝不会原谅他，既然他那身修为没什么用，我就索性将它封印了。”
听着彩鳞细说着过往，萧炎也是感觉眼睛酸涩，彩鳞的冷漠也不过是她的外表伪装罢了，她在意着那份亲情，在她的心头最深处也是有着铁血的柔情。
深受触动，不过萧炎依旧保持着沉默，他能觉察到今日的彩鳞与往日截然不同，此刻的彩鳞有着很强的倾诉欲，而这样倾诉的机会对她来说并不多，所以他要做的只是做一个安静的倾听者。
彩鳞微微一笑，“你刚才不是好奇这支舞叫什么？现在我就告诉你，这支舞其实是我妹妹自己创出来的，也是以前她最喜欢跳给我看的。她给这支舞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就叫作“自由蝶”，在她最后死于我面前时，她最后为自己取了一个名字，就是“蝶”。”
“她这一生也就像是蝶，追求着自己想要的自由，哪怕最后为这自由而去，她依旧是带着快乐的笑容，蝶让我为她骄傲，因为她是为了自己的理想而殒，她没有遗憾。”
“我还记得蝶最后对我说的，让我也为了自己的理想自由快乐的活下去，她相信总有一天我能带领族人离开大漠。可她却是不明白，她死了，我的心也就空了，留给我的只有空洞。”
“我已经没了自由，哪怕是名字那也是生来就定下了的。还记得我曾对你说过的吧，“美杜莎”三字于蛇人族而言是神明，是荣耀；可于我而言，这不仅是枷锁，更是诅咒，是历代蛇人族女王都未曾体会到过的最残酷的诅咒。”
“蝶彻底离我而去，那段时间我一直待在族中禁地，我翻看着蝶曾经作的画，写的曲，留下的舞谱。我一点一点地学习，去模仿着记忆中她的样子，只因为这样可以让我感受到蝶曾经活过的痕迹，为我填补上一点内心的空洞。”
“今天，是她以身殉梦的日子，已经过去太久了，或许除我之外早已没人记得蝶，记得这个日子。“自由蝶”是她曾经最爱的舞，当初还一直缠着我让我跳给她看，可那时的我一心修炼没有答应她，而等我会了时她却不在了。”
“所以我在心中对她承诺，每年的这个时候，姐姐都要为妹妹跳这支舞，想必在那个世界的她若是看到了的话一定会很开心的吧……”
故事到了尾声，彩鳞不再言语，纤手一抬，噙着泪水的红唇对上青瓷酒坛就是灌了起来，想要让自己最后一丝的清醒也沉睡过去获得解脱。
萧炎仍旧没有说话，轻叹了一声，也是仰头饮着辛辣的酒水，他想以这样的方式陪伴彩鳞，让彩鳞知道其实她并不孤独，哪怕彩鳞可能并不领情。
瓷坛自手中滑落，酒水倒了一地，打湿了彩鳞的霓裳下摆，而彩鳞醉倒在萧炎怀里，凤冠硌得萧炎胸口脖颈有些发疼，不过萧炎并没有任何不满。
轻轻调整彩鳞的身体，将她横抱在怀中，萧炎从纳戒中取出干净丝帕，为彩鳞擦去残留于面庞的酒水与泪渍。
“谁说生而为王就不能流泪了，相反，生而为王才会对泪水的冷冽感受更加深刻。哭不是错，不是罪，我们强大，可我们同样脆弱，我们有哭泣的理由，我们可以流泪，这是我们拥有的权利。”
为彩鳞顺开散乱在额前的发丝，萧炎轻叹道，这是他此刻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彩鳞实力的强大同样造就了她的脆弱，她是背负着沉重的命运强大起来的，她有委屈，有不甘，有无助，只是从未有人在意过这些。
哪怕外表依旧坚强，可是内心却已伤痕累累，没人发现，没人心疼，或许蝶死后她就一直都这样孤独着。
“谢谢你，彩鳞，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些，将你的脆弱与无助我分享。曾经没有人心疼你，那么现在以及以后我来心疼你。你不再孤独了，我会陪着你的，至少在这三年内。”
“我当时没有理解你的意思，但我想，我现在明白了，这三年之约不是生死之战，而是你对我的一种考验对吗？你把我当作了保护蝶的那个人，你希望我有你能够阻挡你的力量，那样就能保护好蝶，避免遗憾的发生。”
“你口中说着那个混蛋没有保护好蝶，但其实你更觉得是自己太过强大间接害死了蝶，你对自己的力量有恐惧，你想限制它，所以你把这个希望放到了我的身上。如果这是你心中的魔障的话，那么我会尽力变强的，在三年之战上打败你，为你破去这魔障。”萧炎坚定道。
“而且，到那时，想必我也就有对你负责的资格了吧……”
看着彩鳞的妩媚容颜，此刻没有清冷，没有杀意，宁静安详。两三四片的零碎花瓣粘在她的发丝间，给她平添了一丝温柔。
目光下移看着那红艳微张的芳唇，萧炎喉咙滚动了一下，反正彩鳞已经醉倒了，大胆一次又何妨。
一触即分，萧炎心脏狂跳。
“醉了，我一定是醉了，所以才会这样。”萧炎自我辩解道，仰头继续灌酒。
酒尽人醉倒，桃树下二人相偎而眠。
风拂湖水荡涟漪，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只有浅浅的呼吸声。
长睫微颤，彩鳞半睁开两眼，看着那双环抱住自己腰肢的手臂，嘴角勾笑。
“偶尔这样醉一次感觉也挺不错的。”
“呵呵……姐姐现在也有属于自己的名字了。妹妹，你看见了吗？你希望我能带着梦想自由地活下去，而现在梦想快达成了，我的自由也要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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